当作为医生的你,被四肢健全的患者要求一定要帮他截肢时,会是什么反应?然而,这正是肢体完整性认同障碍(Body integrity identity disorder,以下简称为 BIID)「患者」的日常。
在近期的 The Lancet Psychiatry 上,主编 Niall Boyce 以 BIID 为例,刊登了一则精神病诊断决策的头条文章。
新的疾病还是症状?
BIID 也被称为截肢者认同障碍,指的是强烈的心理暗示,感觉截肢后会更有幸福感或觉得自己更完整,总是伴随着渴望截肢的一个或更健康的肢体。在目前的《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》第五版中,尚不认同其作为一种新的病种,在手册上并没有以单独条目出现,亦尚无诊断标准及治疗建议。
有神经生物学家,认为 BIID 源于患者的右脑顶叶神经错乱,导致患者未能将某个肢体视为自身的一部分,但这个说法未获得普遍认可;同时,有一部分精神病学专家认为 BIID 事实上是躯体变形障碍的一种特殊亚型;另一部分专家则认为 BIID 作为一种「慕残控」,是部分精神类疾病的症状学表现,不应该作为一种病种来诊治。
而事实上,BIID 的患者与躯体变形障碍(BDD)患者在行为情绪方面确有很多相似之处,这已被学界所认同,例如可能都因想「截肢」的想法太过根深蒂固而出现恶劣情绪体验、抑郁甚至自残行为,在求医行为方面,两者均可能向外科求诊而非精神科。
然而两者区别在于,虽然患者一心想截肢,BIID 的患者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怪异,为此感羞耻,不想别人知道,也不指望别人能够理解。不少人变得孤僻,出现抑郁症状。他们不会主动就医,少数人在妻子或其他家人的劝说下极不情愿地去就诊。
而一旦如其所愿,截肢后 BIID 患者将会「恢复如初」,逐渐悦纳自己,社会功能竟能完全恢复。而 BDD 患者截肢后,则会继续在身体上寻找下一个令自己不满意的目标,继续向医生寻求更极端的手术措施。
治疗还是认同?
一方面,随着现代医学模式的转变,亚文化对人类的影响,越来越不能被忽视。人们改变自己的外貌,并不都是遵循主流文化认同的方式。其实,一些采用极端的「躯体修饰」方式(如「部落划痕」,用金属锐器在身体上留下不同的图案)以及自残行为的界限越发模糊。甚至截肢对于这部分群体来说,他们很可能是在追求一种「另类」的生活方式。
如果一部分不屈从主流文化的「另类」,按照 BIID 接受了行为干预、服用了 5-羟色胺重摄取抑制剂后,使得其「截肢」的想法暂时束之高阁,那精神病学的诊疗,到底是解决患者的病痛?还是「上帝视角」,让他们重新屈服于主流文化呢?
另一方面,即使排除了一切器质性的病变原因,现有的临床证据指出,截肢似乎是 BIID 患者最佳的「治疗」方式。如果截肢是解除患者痛苦的唯一方法,难道真的要给他们做手术吗? 医师同样要面临伦理上的困境。即使如患者所愿,采取了截肢的干预手段,患者真的能认同并适应截肢后的生活吗?
虽然,对于亚文化群体的诊疗抉择目前尚存在争议,但主流的学界观点仍将他们纳入 BIID 的范畴。因为考虑到现有的证据,该类人群如不能达到其「改造身体」的需求,将可能会出现严重的挫败情感体验,有些会出现自残、导致抑郁等精神类疾病的发生。
而目前的证据指出,认知行为治疗、厌恶疗法等干预措施并不能有效干预 BIID。相信,随着 ICD-11 的面世,人们会对 BIID 的诊疗有进一步的认识,但有关「截肢」治疗的可行性、亚文化人群的人权等问题仍然争议不断。